“王法?天理?”百毒童子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發出一陣癲狂的怪笑,震得周圍蘆葦簌簌作響,“狗屁的王法!狗屁的天理!誰的拳頭大,誰的毒功狠,誰就是王法!弱肉強食,就是最大的天理!老子拳頭大,老子毒功厲害,想殺就殺,想玩就玩,這就是最大的道理!小子,你身上雜七雜八的味道讓人討厭,看來不是普通的愣頭青。怎么,想學人逞英雄,管這閑事?嫌命長?”
陳駿強忍著立刻動手的沖動,他知道硬拼絕非上策,試圖以言語周旋,擾亂對方心神,尋找那稍縱即逝的救人機會:“在下只是一過路人。只是覺得,縱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行之人亦當存有底線。閣下所謂‘率性而為’、‘真性情’,莫非便是這等欺凌弱小、虐殺無辜的殘暴行徑?這與山林野獸何異?”
“殘暴?野獸?哈哈哈!”百毒童子舔了舔烏黑的嘴唇,眼中瘋狂更盛,仿佛聽到了贊美,“這才是最真實、最痛快的感覺!喜歡殺戮的快感,就盡情殺戮!想要力量,就不擇手段去奪取!壓抑自己,才是最大的虛偽!小子,看你根骨似乎還有點意思,若是肯跪下來磕頭,投入老祖門下,拋棄那些狗屁的仁義道德,釋放你的本性,老祖包你領略到真正的力量與無上痛快!何必學那些偽君子,活得那么憋屈,那么累?”他話語中充滿了邪異的蠱惑之力,試圖動搖陳駿的心志。同時,他身后的魔道妖人也紛紛面露獰笑,緩緩移動腳步,形成合圍之勢,各種淬毒的兵刃在幽綠火光下閃爍著寒光,殺氣如同潮水般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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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駿感受到那股赤裸裸的、充滿惡念與毀滅欲望的氣息壓迫,心中對魔道所謂的“真性情”理念,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警惕與厭惡。這種將一己私欲無限放大、摒棄一切人倫道德約束的理念,最終導向的只能是徹底的混亂、殺戮與毀滅。這與慕容家那種過于僵化、壓抑人性的秩序固然是兩種極端,但其危害性,或許更為直接和恐怖。
他不再多言,深知與這些已然墮入邪道之人講道理純屬徒勞。“弈”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如同最精密的羅盤,計算著場中每一分形勢:對方八人,呈半包圍態勢;百毒童子實力最強,氣機晦澀深沉,應是通絡后期甚至更高,是最大威脅;其余七人,氣息強弱不等,大多在通絡初期到中期,但兇悍且擅長合擊與毒術;村民被禁錮在右側邊緣,是救援的關鍵也是弱點;自己唯一的優勢,是出其不意、對方可能存在的輕敵以及這復雜的環境。
就在百毒童子以為陳駿被他的話語蠱惑或震懾,心神出現一絲松懈的剎那,陳駿動了!他并未如對方所料般攻向最強的百毒童子,而是身形如蓄勢已久的獵豹,驟然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足尖點地,泥濘飛濺,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直撲向看守村民最近的兩個氣息相對較弱的魔道妖人!同時,他雙手如同穿花蝴蝶般疾彈,早已扣在指尖、灌注了凌厲真氣的七八枚尖銳石子,發出凄厲的破空聲,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另外幾個不同方向的魔道中人的眼睛、咽喉、手腕等要害,旨在最大程度地擾亂視線,制造混亂,延緩他們的合圍!
“小雜種找死!”百毒童子沒料到陳駿如此果決且狡猾,怒喝一聲,手中毒杖一揮,一道腥臭撲鼻、凝練如箭的深綠色毒霧,發出“嗤嗤”聲響,閃電般射向陳駿的后心要穴。
陳駿的“弈”意早已預判到他的反應,前沖之勢不停,在毒霧及體的前一瞬,腰肢如同無骨般詭異一扭,身形如同水中的游魚,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險之又險地貼著毒霧邊緣滑過,那毒霧擦著他的衣角掠過,將后方一片蘆葦瞬間腐蝕成焦黑。而他的雙掌,已攜著凌厲的掌風,如同奔雷,精準無比地拍向那兩個因暗器干擾而略顯倉促的魔道妖人的氣海要穴。
“砰!砰!”
兩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那兩人倉促間運功抵擋,卻如何抵得住陳駿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擊?慘叫聲中,口噴鮮血,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倒一片蘆葦,一時掙扎難起,顯然失去了戰斗力。
借著這短暫的混亂與對手減員創造的缺口,陳駿已如旋風般沖到村民附近,手中匕首寒光一閃,精準地劃斷了捆縛住最近三四個村民的繩索,低聲疾喝道:“快!分散開!往蘆葦最深最密的地方跑!別回頭!”
村民們早已嚇破了膽,此刻如蒙大赦,哭喊著,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鉆入茂密的蘆葦叢中。
“廢物!攔住他們!給老子宰了那多管閑事的小雜種!”百毒童子氣得三尸神暴跳,七竅生煙,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彩色毒影,親自向陳駿猛撲過來,毒杖揮舞,帶起漫天腥臭的毒風杖影,將地面腐蝕得坑坑洼洼。
陳駿深知不可戀戰,救人的主要目的已達,立刻施展輕功,向與村民逃跑路線相反的、蘆葦更為茂密的深處急遁而去。他并不直線逃跑,而是憑借“弈”意對蘆葦蕩地形、風向、光線變化的超強感知,如同鬼魅般在茂密的蘆葦叢中不斷變換方位,時左時右,忽高忽低,同時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百毒童子帶著剩下五名兇性大發的魔道妖人緊追不舍,各種毒霧、毒針、毒蒺藜如同雨點般向后襲來,所過之處,蘆葦大片大片地枯萎、腐蝕、折斷,發出滋滋的可怕聲響。但蘆葦蕩地形極其復雜,視野受阻嚴重,陳駿又滑溜異常,總能于間不容發之際避開致命攻擊,一時間竟難以將他困住。
這場激烈的追逐在茫茫蘆葦蕩中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烏云密布,隨即,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至。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落,發出嘩啦啦的巨響,天地間一片水幕茫茫。雨水沖刷著地面的痕跡,也極大地干擾了嗅覺和聽覺追蹤。陳駿憑借對水性的熟悉和對地形的巧妙利用,以及暴雨的掩護,終于在一處岔道眾多、水流湍急的河漢區域,成功擺脫了追兵。
他躲在一處被雨水淹沒大半的河岸天然石窟中,聽著外面暴雨如注、河水咆哮,抹去臉上的雨水,回想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心緒難以平靜。魔道中人行事之狠辣果決,對生命的極端漠視,以及百毒童子那套將“真性情”與殘忍暴行劃等號的歪理邪說,都讓他深感警惕與厭惡。這與他所追求的于規則中尋超脫、于逆境中覓生機的“弈”道,截然相反,是一種走向極端毀滅與混亂的道路。
“釋放本性,絕非等同于肆意妄為、弱肉強食。真正的自由與強大,在于心境的超脫與對自我欲望的掌控,而非行為的放縱與對他人的掠奪。”他擦拭著匕首上的水珠,眼中目光愈發堅定。經此一役,他對不同道路的界限有了更清晰、更深刻的認識。慕容家的“禮”之秩序,魔道的“欲”之放縱,以及自己追尋的“弈”之平衡與變化,三者之間的本質差異與不可調和的沖突,已然赤裸裸地擺在了面前。
雨勢漸小,變為淅淅瀝瀝的中雨。陳駿決定不再停留,連夜離開這片是非之地。魔蹤已現,且與自己照過面,這片地域恐怕已不再安全。前方的路,注定不會平坦,甚至可能危機四伏。但他心中的道,卻因這次與魔道的直接遭遇而更加明晰、更加堅定。他整理好行裝,將《大衍殘局》的木盒貼身藏好,深吸一口潮濕清冷的空氣,身影再次沒入茫茫的雨夜與蘆葦蕩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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