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生與死的刀鋒上凝滯、拉伸,每一瞬都如同度過了一個輪回般漫長而清晰。凈世教主——那占據清虛真人軀殼的恐怖存在——傾注了畢生癲狂與死寂道果的毀滅長矛,其尖銳無匹的矛尖已然觸及陳駿眉心的皮膚,極致的寒意與湮滅意蘊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入他的識海,凍結他的思維,撕裂他的魂光,死亡的氣息濃郁得如同實質的黑色堅冰,將他牢牢禁錮在毀滅的邊緣。
虛空之外,那來自不可知維度、“虛境掠食者”的貪婪注視,也因“天道織機”偽裝的急劇減弱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與灼熱,如同懸于頭頂、即將墜落的幽冥星辰,冰冷的意志鎖定了整個位面,隨時會降下抹除一切的終末裁決。
內外交困,十死無生!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徹底凍結、神魂即將徹底崩碎的億萬分之一剎那,異變陡生于陳駿那本應陷入永恒沉寂的識海最深處!
并非回光返照,而是一種……超越生死恐懼、勘破輪回假象、明悟自身存在終極意義的……本源覺醒!
為救綰雯?是,這確是他心中最深的執念與痛楚,是支撐他浴血奮戰至今不垮的原始動力之一。若僅為此,他或許會在最后關頭選擇那看似更“穩妥”的“堅壁協議”,至少能護住綰雯一縷殘魂不滅,在一個雖無未來希望卻可茍延殘喘的“安全”囚籠中,延續一絲卑微的存在。
但,在他意識核心與那燃燒的“織機密鑰”產生最終融合的瞬間,一股龐大、浩瀚、蘊含此方位面開天辟地以來億萬年滄桑變遷的“信息洪流”,沖破了時空壁壘,涌入他即將熄滅的靈臺。那不是簡單的記憶畫面,而是與世界本源共鳴后,感知到的、構成此界“真實”的磅礴圖景——
他“看”到了生命從最初的混沌中萌芽,在狂暴的天地間掙扎求存,演化出無窮形態;他“感”到了文明的星火如何從微末中燃起,歷經無數次繁榮與毀滅,愛與恨、創造與破壞、犧牲與貪婪交織成波瀾壯闊的史詩;他“聽”到了眾生心念的海洋,有對未知的恐懼與探索,對命運的不甘與抗爭,對美好的向往與守護,對摯愛的眷戀與不舍……這一切的鮮活、掙扎、輝煌與暗淡、美好與殘缺,共同編織成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本身!這份真實,充滿了勃勃生機與無限可能,遠比凈世教主所追求的那死寂、虛無的“永恒靜滯”,更動人,更珍貴,更值得用一切去守護!
他驟然明悟,“補全計劃”(涅盤協議)絕非簡單的“修補”或“加固”。它是點燃此界內在磅礴生機的“火種”,是賦予這個世界掙脫“襁褓”、告別“虛假安穩”、真正邁向“成年”、直面浩瀚宇宙的終極機遇!選擇“堅壁”,世界得以存續,卻如同被永久圈養的珍獸,失去了經歷風雨、搏擊長空、綻放獨屬于自身生命絢爛的權利,未來只是一潭死水。而選擇“補全”,則是將整個世界推向命運的三岔路口,要么在極限壓力下淬煉出翱翔星海的翅膀,要么在沖擊中徹底崩解消亡。這是一場以整個世界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為賭注的驚天豪賭,賭的是此界無量生靈血脈中蘊含的那不屈的生機、那超越極限的潛力、那對“存在”本身的無比熱愛與堅守!
“綰雯……我未能護你周全……但你的犧牲,我絕不會讓它白費……”意識中閃過綰雯決絕擋在他身前、血染虛空的凄美身影,無盡的痛楚化為更堅定的力量。“趙兄、阿蠻、柳大家、墨淵先生……還有這世間,每一個掙扎求存的生靈……”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間,看到了無數張或茫然、或期盼、或在苦難中依然閃耀著微光的臉龐。
“這囚籠,囚禁不住生的渴望!這絕境,壓不垮自由的靈魂!”
“我陳駿,愿以此殘軀,以此殘魂,為你們,為這方生我養我的天地……搏一個……真正的未來!縱九死……猶未悔!”
最后的意志,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絕世神兵,斬斷了所有對死亡的畏懼、對未知的彷徨、對自身存滅的執著!他不再是被動地承受密鑰燃燒帶來的獻祭之苦,而是主動地、徹底地、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奉獻與決絕,放開了對自我生命形態的最后一絲維系!
他將殘存的所有生命力,每一滴沸騰的鮮血,每一縷堅韌的魂魄,對綰雯刻骨的愛戀,對戰友的承諾,對這片土地最深沉的熱愛,對自由未來的無限向往……所有這一切情感與能量,統統化作了最純粹、最澎湃的“燃料”,毫無保留地、瘋狂地注入那正與“天道織機”最核心規則產生劇烈共鳴的“織機密鑰”殘片之中!
“以我之血,為引!點燃涅盤之火!”
“以我之魂,為基!重鑄天道之缺!”
“以此界眾生,不息之念力,不屈之生機……補天之痕,全道之圓!”